在宿舍里 | 华文说

在宿舍里

齊珦晴

发布于 2015.12.13 · 字数 1209 · 阅读 1050 · 喜欢 83 · 评论 0

你知道我總是找不到閱讀該有的姿勢,也許是適合的姿勢。我捧起雙腳更換了無數個朝向的方位,然後沒有一個能讓我完全安心。就像睡覺,我在床上要命地翻來覆去,不斷更換每個勢必為我的床褥製造下陷與溫度的姿勢。睡左邊我怕壓壞噗噗跳動的心,睡右邊左耳又感覺太靈敏,彷彿我在渴望閉上眼好眠之際還要走到人潮洶湧的百貨商場向所有我不認識的人打開我自己。有意避免了太多萬次不讓待在一側的是電腦屏幕發光的臉但我還是不能自己。膠水不穩的便利貼嘩啦滑落,上面還帶著幾天后我要考的試卷大名與日期。於是閱讀開始斷斷續續。我發覺更換坐姿、睡姿與閱讀的書一樣,耐性是坐不住的好動小屁孩。無法對同一個閱讀姿勢專一,我在看甲書同時也與乙書發生外遇,而輾轉難眠果斷縮短了我與黑暗靠在一起的距離。

你知道我總是在停留不久的空間擺置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許是我自以為是的東西。我在五人同居的宿舍門前放下一張地毯,它長得很像小時候我用鮮豔蠟筆在牆上塗的鴉,它有點大膽,現在多了份規律。站上去我的腳板來回磨擦,不斷撫摸它那一根根毛線向上伸展的手,比草原的接納還要柔軟。我的拖鞋正在擦亮房內的某塊地磚。我漱口的杯子在洗漱台上擁抱我的牙刷,牙膏和洗面乳分別成了它們之間的第三與第四者,但它們從未吵架,因為平常。白天夢遊晚上散步的室友比旅店的住客還要不會不捨,他們不在房內的門最容易讓我幻聽出異動的鑰匙聲。而我相信住在門外房號底下的某咖啡愛情電影海報會埋怨,它和鏡子一樣被很多不熟悉的人拼命打量拼命看,毫無遮攔。

你知道我總是把手放入有口袋的外套,也許是硬用手指戳成一個有深度將手掌圍攏的外套。當言叔夏翻遍全身卻找不到可以擺放自己燥熱手指的口袋,我好想拿起剪刀也為自己剪一道出路。我可以把眼淚都流在那裡,平復後再將它縫好。上完課後沒有活動,我總躲在房裡如是療愈。那道由路匯集眼淚而成的小溪流,始終不會回頭流向我,淹沒我整個需求。有時候一覺醒來,我記得我做了一場好長的夢,好像走完了一生,可是叫好的鬧鐘還沒響。花了好短好短的時間做了好長好長的夢,我感覺賺到。可為什麼是一生?我如今踮起腳尖連它的邊邊也沒認真夠上。

我後來喜歡在房裡獨處的時候受到無緣故的驚嚇,比如被沒吹乾頭髮的對面房客破門而入,她像是在某個月圓之夜下為了不錯過最佳捕獵時間從湖水爬出來的水鬼那樣,哭著訴說她與另一個房客的故事。忘了從哪個時候開始(我想是自這一次),他們的故事恣意走進走出。有些不好意思留下,有些刻意不帶走。偶爾會有人過來交換,你知道我很喜歡聽說,我好像可以將屬於他們的寫成另一種虛構。我的脆弱在於守不住我所知道的辛酸,期盼有人走上相同的頻率陪我承擔。而我往往訝異,如果你說了些什麼讓我知道是為了替我的下筆題材著想,我縱使需要也會覺得慚愧。故事來過都會發亮,亮得太白太晃,以致我必須將所有燈關上,再停止斟酌那劇情走向才能安然入睡。刺眼的光讓所有人都能看見我而我看不見自己。

什麼跟什麼。就像你不知道這竟是結局。

齊珦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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