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 华文说

错觉

齊珦晴

发布于 2015.12.21 · 字数 1600 · 阅读 1366 · 喜欢 10 · 评论 0

房里的空调让我打了几次哆嗦后,早已清醒。偏偏懒得起床,我躲在被窝里开着随身听,用音乐取暖。蓦地暂停了随身听,我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于是,一股蕴着振奋人心的斗志便油然而生。盥洗、换套外出的服饰、往脸上抹层淡淡的粉底、为手腕处的旧疤擦上消疤膏、从衣橱里翻出还装着零零落落小东西的斜背包、穿上勉强挤得进的娃娃鞋......

打点了自身一切后,我朝目的地出发。钥匙穿过钥匙孔,喀拉一声把玄关打开。“出去了!”我一步左脚一步右脚地踏出了住宅区,来到了镇上唯一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印度餐馆。虽说是印度餐馆,但这里除了弄印度煎饼的老板是印度人外,其他的服务生,连同泡茶水的小二都是孟加拉外劳。我的出现已是再寻常不过,服务生不用前来问我要点什么,总会自动自发端一碟加蛋的印度煎饼和一杯不加糖南洋白咖啡到我向来坐惯的座上放好。

我不喜欢找间诗情画意的咖啡店,点一杯卡布奇诺还是摩卡坐上一整天。那些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因为我必须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这里不同,我可以听见别人的声音,保持自己和周遭世界薄弱却最真实的联系。我边喝咖啡,边叉片煎饼蘸着咖喱汁送入口,边看第N遍的《小王子》。小王子已经在他独居的行星上找到一朵可以相信相依的玫瑰了,我还在找着呢。

面粉团被推上煎炉,碰上黄油“粑滋粑滋”脆耳的声音,才是我与他第一次相遇的环境写照。那一次,他说他最近才发现这里印度煎饼的超级好味,所以自个儿踩着自行车来外带回去给家人当早餐。两个不熟悉的陌生人怎么就打开了话匣子?因为他挥着大幅度动作经过我桌旁时把我眼里那杯惜着来品尝的咖啡打翻了。

尴尬的起点下,他给我介绍了他自己。他有个很让人眼前一亮的名字,叫“泰多”。我以为他姓“泰”名“多”,是友族同胞,他慌了,忙解释说那只是笔名,他常用笔名投稿。我们聊得越来越投契,是接二连三星期六在印度餐馆偶遇后的事了。我喜欢阅读,他也是个撰字爱好者,我和他,讨论书、讨论大道理、讨论人生,外加一大箩筐都装不完的申诉。为了这项讨论计划,“每个星期六一起来这里吃早餐”成了我们的约定。我和泰多的约定,妈妈是知道的,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我们喜欢分享彼此的一切。他教我如何写出属于我风格的文字,也乐于接受我对他说他不认识但我认识的人的批评。我打趣说“你是我的蓝颜”,他说“不敢当不敢当”,嘴角不小心洋溢着惊喜。每每聊到情绪激昂之际,一发发子弹般铿锵作响的笑声便不由自主地从我们嘴巴里窜出来了。这时,隔壁桌的客人就会停下进食的动作,一脸茫然地望着我们,更确切来说,是望着我。我想我们可能真的干扰到他们了,然而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那直勾勾盯着我、深邃中带着一点畏惧的眼神。

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欣赏他,他说他长大后要去巴黎,把他喜欢的女孩送上铁塔,一起为全世界的人写明信片。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重视与他之间的早餐约定,直到有次他没来,我开阔明朗的神情在早晨温和阳光的照射下,丢失了本该有的熠熠生辉,而填补那份空缺的,是拖着长尾巴的落寞。

那次他没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彻彻底底地毁约了。我们从未为对方留下联络方式。为什么毁约了?这一个问题成了驻在我心里扎根不走的疑惑。然而,我依然遵守着这个早餐约定,给自己重新遇见他的希望。我想我到底还是奢望着,当他梦想里那个被他送上铁塔的女孩。他终究还是那个在我心中挥不去的一个结,紧紧锁住我。

直到后来,妈妈把我禁足了。禁足的事是好友娜娜来我们家找我妈妈后开始的。她们把我支开,我躲在门后偷听:娜娜说她有一个星期六早上去我常去的餐馆买早餐时,发现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笑得很大声,自言自语。“根本没有泰多这个人,而且她前男友很早以前就跟她分手了。”娜娜娓娓道来。“伯母,原谅我根本不敢告诉你,她和前男友分手那晚,我在湖边找到她的,手腕滴着血,用她前男友送的巴黎铁塔耳环划伤的......”“可上次我问她她说是骑自行车摔伤的......”我才看见妈妈眼里的失魂落魄。

齊珦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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