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来迟了 | 华文说

爱来迟了

苹果雨

发布于 2016.09.27 · 字数 3357 · 阅读 2744 · 喜欢 127 · 评论 8

太阳冉冉升起,一束束暖和的阳光照射在向东的那座A楼公寓。茉丽轻轻拉开落地玻璃窗,手持一个喷壶,脚步慵懒地走到阳台,半眯着双眸呼吸第一口清新的空气。

阳台的栏杆上摆放着几盆绿物,其中一棵是淡蓝色的绣球花。在她轻轻抚摸柔嫩的花瓣时,一滴...两滴...三滴...接着如雨般倒泻的红色液体落在她的手上,花上,到最后一大处的砖墙都被染得鲜红了。

茉丽冷静地抬头望向楼上的单位,一大滴血从一个悬在半空中的女人的脖子上流下,使她的嘴唇蹭上了暖热的鲜血。

是血,她的舌尖尝到了那女人的血腥。

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呼哧呼哧地喘气,持刀割了那女人的脖子。

男人见了茉丽,吓得失魂落魄,一把凶刀从手心滑过,从高空落下。刀子与茉丽的脸庞轻轻擦过,响了一声轻轻的呻吟。

茉丽的头脑一片空白,她的手不断地用喷壶把沾血的地方冲洗。

“我要下楼去买早餐。”她的老公阿中站在门口,铁门已经打开。

茉丽看着老公衰弱的身躯,顿了顿说:“楼上发生命案了。”

当阿中来到阳台,那具女尸已经不见了。茉丽咬了咬下唇,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那道血痕和地上残余的血迹,说:“是真的...我亲眼看到。”

到了警察局,茉丽在录口供时,称道没听见楼上传来吵杂的打斗声,女死者被杀时没有发出任何尖叫声。茉丽和阿中踏出警察局大门时,外面围着一大群争先恐后的记者,男凶手双手被铐住,唯有低下头闪避镜头。

在车里,坐在副驾驶座的阿中辛苦地咳个不停,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了。茉丽目无表情地驾着车,一只手把两边的车窗拉下,让外面的空气吹进来。

夜晚,茉丽和阿中躺在床上,两人皆没有睡意。茉丽侧身一靠向老公,她伸手进老公的背心里,摸摸老公的胸膛。

当触摸老公那两扇薄薄的排骨,她的心冷了,手马上缩回去。

“我刚才滑脸书,收到今早命案的最新消息。女死者没有挣扎,原来是因为她的男朋友从背后拥抱她的时候,快刀在她的脖子上割了,她大概死得太快,来不及痛叫。”茉丽眼看着在搔背后痒的老公。

阿中有气无力地说:“杀人要填命,楼上的男人真傻。”

“由爱生恨是最恐怖的。”茉丽冷笑道。

两人一言不发对望,直到阿中倦了,抽离目光。他的眼窝深得发黑,嘴唇干裂,皮肤经过化疗后变得粗燥无光泽。

早上,茉丽懒洋洋地一个翻身,抓了个空。老公的枕头和一套睡衣整齐平放。

桌灯旁有张纸条和一枚结婚戒指。

茉丽看后,皱起了眉毛,随后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她歇斯底里地大哭,嗓门不小,随手一伸把桌灯摔个稀烂。

 “抱歉,我没有在自己最美好最辉煌的状态下爱上妳。”

阿中临走前,在纸上写下这行字。

他们在念大学时就认识了。阿中在那时候长得俊帅,不管是在课业上或者是在社团里展露的领导能力都极其出色,几乎是每个女生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如果能够和这么出色的男生在校园拍拖放闪,那该多好,别人见了投射羡慕的目光确实是她梦寐以求的荣耀。

那时的茉丽是个医学系的书呆子,她还戴着牙套,常常架着一副老土的眼镜,个子不胖却一身宽大T恤和穿着没看头的松垮牛仔裤。对阿中来说,这么平凡的女孩,他又怎会看上呢?

阿中只把她视为社团里的一个普通学妹,关系说不上很友好,但至少还聊得开,试过一两次单独用餐。

有一年的大学中秋晚会,茉丽终于鼓起勇气要表白时,阿中竟牵着一个面容甜美且身材姣好的女子在她面前出现。她的心当场碎了满地,这个震撼拖垮了她一个学期的成绩。

毕业后,她直接到美国去修读肿瘤专科,从此与阿中失去联络。

直到两年前,她在医院巡房时才与阿中重逢。

时间一晃,他们已经有十年没见了。

这时候的阿中患了重病,失业了,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也跑了。他的模样已经不复当年了,面容憔悴,因为腹胀凸出一个肚腩,也因为掉发所以索性剪个光头。

身为阿中的主治医师,茉丽尽心尽力地为他医病,也格外细心地照顾他。经过半年时间在医院朝夕相对,茉丽对阿中埋藏在心里已久的爱意又重新燃起,但这次她没有向他表明心意。

半年后,阿中的病情好转了,便出院回家疗养身体,而茉丽偶尔会去探望他。因为阿中独居,所以茉丽担心他没有好好照顾饮食,常常在下班后买一些营养餐给他,有时甚至亲自下厨。

有一天,阿中在茉丽不经意时握着她的手,跟她来个深情告白。虽然是迟来的告白,但茉丽还是点头答应了。为了珍惜彼此的相处时光,他们拍拖半年后便注册结婚。

但其实,当年那根刺还埋藏在她的心里。

她对阿中的爱还包含了恨。

阿中之前因病辞去了一所大机构的副总经理职位,出院后一直没找上一份满意的工作。

相比之下,茉丽的外在条件比这时的阿中优秀多了。

虽然她已经三十五岁,但因为有娃娃脸,加上还保养得很好,如果不说,别人还以为她不过三十。脱下牙套和眼镜,垂下乌黑的长发,加上洁白清秀的瓜子脸,她已经不再是当年暗淡无光的女子。在医院,有很多单身着的医生追求她,她过去也谈过两次失败收场的恋爱。不仅如此,她的收入已经远远超过阿中。

婚后,两人各忙各自的生活。茉丽日夜交替往医院上班,而身体还虚弱的阿中则在家帮助朋友搞网络生意。

他们的爱情没有年少时该有的激情和罗曼蒂克,在茉丽心里,她认为两人的关系只存有感激和弥补遗憾。

她觉得爱的,是十年前的阿中。

身为医生,她并没有嫌弃阿中的病人身份,只是她恨,她恨阿中没有在最美好最青春的大学时光爱上她。

有一天,茉丽在整理阿中的书房时,翻出了几本相片簿。其中一本相片簿装的全是他在大学时期和初恋女友拍的甜蜜照片。

她气炸了,连忙把那本相片簿扔进楼下的大垃圾桶。

“妳是不是…把那本相片簿扔了?”

“是啊,我扔掉了!你到底有没有心肝啊,怎不见你把我们俩拍的生活照冲洗放进美美的相片簿里?!我今早才扔,你从外头回来不到半天就发现了!你敢不敢说…你每天都打开来缅怀她?阿中,现在对你最好的是谁,你知道吗?!”

阿中乏力地在沙发上坐着,一丝两气地没出声。

茉丽见阿中无言以对,心中的怒火大得可以烧毁一座森林。一个不设防,她以一个热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声音颤抖着质问:“你说!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她?”

“她在毕业后不久就死了…那些照片是我们最后的回忆。难道…妳还要跟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吃醋吗?”阿中悲痛地双手抱着垂下的头部,不让茉丽看见自己流泪。

这个死讯,去了美国后的茉丽完全不知道,她从来没过问一切有关阿中前度女朋友的事宜。

“反正不扔也扔了,不过我相信她的倩影还深深烙印在你的心坎里边。今晚医院需要我加班,你自己搞定晚餐吧。”说完,她直走去睡房里拿了个公事包,头也不回就出门去了。

如今,阿中临走前留下的字条完完全全说进她的心坎里去。

就算结婚了,两人睡同一张床,她也不觉得阿中真的是爱她的。她认为阿中只是需要她,这和爱有差别。

每次阿中搂住她,这种依偎的亲密和温度并不是她渴望已久要的东西。

“为什么?当年对你痴迷的爱已经不复在了?”茉丽噙着眼泪望向窗外的蓝天,回想十多年前的自己和阿中。

想当年,阿中对她的一个微笑,一个简单短讯,已足够让她开心一整天。

现在呢?

她呆看那枚婚戒,心想一开始两人是不是不应该在一起。

……

“你们现在签了名,经过两年分居后,就可以正式办理离婚手续。”

在律师楼,一名律师对茉丽和阿中说。

戴着墨镜的茉丽没有犹豫下就签了字。

在她签字后,阿中望了她一眼,也跟着在离婚协议书签了字。

离开了律师楼,两人在大厦的大厅停留片刻。

“谢谢妳,在我最痛苦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妳义无反顾地陪伴我,照顾我,待在我的身边。”

在阿中心里,他对茉丽没有恨,只有爱和感激。

茉丽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我要的不是感谢!我要的是你的爱!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如果我不爱妳,我会和妳结婚吗?”阿中五内如焚地轻声问道。

茉丽听后,眼泪直流。

“我恨!我恨!我恨你!我恨在大学时期,你没爱上我!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地喜欢着你,但你却没有把我放在心里!”茉丽失去理智大喝一声,双手抱膝蹲在地上痛哭。

阿中猛地感到心痛,双脚已经乏力,需要扶着墙壁撑住虚弱的身体。

自那天起,他们分道扬镳。

三年后,茉丽在医院的停尸房凝视阿中冰冷的躯体。

她把自己无名指上那枚白金钻戒脱下,轻轻地套在阿中的中指上。

“阿中,我错了。我之前以为自己爱的是大学时代的你。但其实…即使你的容貌改变了,没了事业,没了健康,我还是一样爱着你。只是,有一种遗憾,是你今生都无法弥补。”她靠近阿中冻僵的耳朵,轻声说道。

爱一个人不求来生能相见。

她把冰冷的双手插进医生袍里的左右袋子,神情呆滞地离开了停尸房。

如果要恨,只怕是要恨这份爱来得太迟。

(完)

苹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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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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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n

1楼 · 8年前

人都死了 说什么他都听不到。所以想说的,应该尽早说啊 😳😳😳

苹果雨 回复了 Lyn :

嗯,结局令人惋惜。迟来的爱不仅是阿中对茉丽,连茉丽对阿中的爱也是醒觉得慢。不过爱情本来就很复杂,爱恨纠结,有时候也不清楚到底是爱还是恨。

8年前 回复

绝晴女

2楼 · 8年前

开头超级恐怖的啊啊啊啊!!!!

苹果雨 回复了 绝晴女 :

哈哈,吓到你了,证明你想象到那个画面,嘻嘻。如果是我看到这样的画面,肯定吓得叫不出,然后一定是傻愣,反应不过来。

8年前 回复

蓝芯

3楼 · 8年前

还以为是恐怖小说呢

苹果雨 回复了 蓝芯 :

哈哈,不是的,是一个无奈的爱情故事。

8年前 回复

若雨梦梵

4楼 · 8年前

读完后我落泪了

苹果雨 回复了 若雨梦梵 :

:cry: :cry: 谢谢支持。

7年前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