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着以白色为基调，四处摆放着仪器与充满药味的病房，我迈开脚步向爸爸走去。

“爸，我来你看了。”

“爸，你不会怪我这两年来都没来看你吧，我在美国的事业可是忙得很呢。”

“爸，你的仙人掌都枯死了，你是多久没浇水了啊？”

回答我的是那刺鼻的药味、还有那死寂的沉默。

我心想爸可能是睡着了，就径自地走到放置在爸爸身边，那个他最爱的仙人掌前面。

我来回审视着那色泽变褐，已不如以往地绿的仙人掌，喃喃自语地说：“仙人掌怎么会枯死呢？仙人掌不是生命力很强、永不枯萎、永远都坚硬挺拔的吗？”

该不会爸爸自入院的两年来都没浇过水吧？

“小姐，你是病人的家属吗？”一位穿着得体，看似二十几岁扎着个小马尾的女护士进入病房，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是啊。请问护士小姐，仙人掌怎么会枯死了啊？”

“那是因为两年来都没浇过水啊。”

果然！

听了护士的话，我赶紧拿了一瓶水猛地就往仙人掌上倒，心里迫切地希望仙人掌能够活过来。

水分承载着我的希望，一点一点地渗入那干枯的土里，再从那小盆下的几个微小洞孔悄悄流走。

“小姐，来不及了，死了就是死了。”护士小姐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眼前已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我。

我怔了怔，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我听见了破碎的声音。是什么碎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宛如被人狠狠地掐出血来，那滋味痛得我每个神经都在抽搐着、全身都在痛苦地呐喊着。

小时候的回忆顿时涌上脑海，我突然想起每当我沉浸在梦乡里时，爸爸总会进入我的房间，替我拉拉被子，再轻声地说了句话。但我总听不清，甚至能说：我懒得去理。

这一刻，爸爸每晚在我床边说的话逐渐变得清晰。

我拖着被疼痛侵蚀的身躯，艰难无比地走向了爸爸，那个总是在我背后默默地支持着我的人。

伸出颤抖的双手，我替他拉了拉那和他面色一样惨白的被子，直至他头顶间。

‘安心睡吧。’我说。就像是每晚他对我说的般。

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迟到的水分夹杂着咸，正在向那逝去的仙人掌哀悼着。